120零玖中心向。写姐姐自然免不了写厨子，所以也标了厨子TAG。**有非常隐晦的索香。
实在太喜欢姐姐了。
全程对话流。
全是脑洞，反正一定会被打脸
(￣ε(#￣)☆╰╮(￣▽￣///)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背景：
时间是蛋糕岛大战之后，往和之国航行途中。一开始顺路，杰尔玛的船跟着桑尼号。桑尼的厨房被路飞烧了，山治只能向杰尔玛借厨房用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“啊，零玖小姐，您怎么来了……”柯赛特急忙放下手中的西红柿向厨房门口走去，“这里油油腻腻的、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啊……”
“我想看看这大海上的一流厨师嘛。”无措的年轻厨娘望着一脸盈盈笑意的大小姐有些愣神。在杰尔玛的时间说短也不算短，印象中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零玖笑得这样自然，“这……山治少爷他……”，提到正在忙活的那个厨师，柯赛特显得更慌了。
“好啦，没事的，我就看看。”零玖温和地说着。厨房很宽敞，中间横着一条长桌，上面摆着各色蔬果，在灯光的映射下泛出莹莹水色。长桌的远端正对着料理台，零玖静静站在另一头，看着对面的弟弟。
他长大了。见他的第一面就发现了。原来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儿一瞬间就长成大人，叼着烟，语气冷漠又嚣张，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夹带个脏字儿，一点不像王室的孩子，简直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混混儿。虽然外表如此，但是内里特别绅士，记忆中他“啪”地一下接住盘子，救了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厨娘。
“柯赛特，你的伤都痊愈了吗？”零玖冷不丁儿地转头问。
“啊，是的”，年轻的厨娘举止总有些局促，“谢谢大小姐的关心和照顾，当然也要感谢山治少爷。小姐当时让艾波妮太太送了很多药来，脸上才没留下疤，太谢谢了。”说完，柯赛特深深向零玖鞠了一躬。
零玖笑笑，轻轻挥挥手：“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……”，然后顿了顿，眉头微皱地说道，“……他们三个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，别担心”。
柯赛特虽然总是畏畏缩缩的，但不代表她傻。杰尔玛正在发生一些大事，全国上下，无论是婢女还是士兵，都多少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。“大小姐……之后……我还能留在这儿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啊，毕竟你拥有被海上一流厨师称赞过的手艺呀。这么好的厨娘再找一个可不容易呢。”厨娘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透了，像极了她刚放下的那个番茄。
零玖心里很明白柯赛特到底在问什么。杰尔玛虽然落魄到这般境地，但好歹是个王室，全国上下的仆人、士兵和技师加起来也有上千人，还不算上那些养成中的克隆兵。想到这些胸腔就泛上来一团浊气。这个国家再怎么混沌不堪，也是这些人的寄身之所，不能轻易任其倾颓。
厨房在主堡的最底层，虽然安装了不错的采光和通风设备，但待久了还是觉得窒闷。零玖想到自己的头顶上压覆着这个国家的主堡，最顶上还有那面飘扬着的十字旗，更是烦躁到一秒钟也待不下去。
这时，完成了一道料理的山治转过头来，对上零玖有些挣扎的目光，“诶？零玖？你怎么来了？”厨师边说边继续手上的工作，把冒着热气儿的牛排小心地放在圆盘上，再用勺子轻轻在盘子上划出一圈圈酱汁。
“啊”，被这么一问，零玖回过神来，快步向山治走去，“我来看看所谓的一流厨师嘛！”对着弟弟她总是会露出调笑的神色。
“嘁——少来了……”
看着弟弟别扭的样子，零玖又笑起来。转眼看向山治正在摆弄的牛排，“呀……这份牛排分量好大啊，给谁吃的？”
“这还不够呢，还有两份在锅里”，山治放下勾酱的汤匙，拿起长筷转身又走向料理台，“路飞他没肉吃可不行，拿他没辙，一天要吃五顿，真是麻烦……”
嘴硬的家伙，明明做得这么开心。零玖想着，看向长桌上的其他菜肴。有橘子挞、鳕鱼扒、巧克力蛋糕、红萝卜沙拉、烤羊排……“还真是丰盛啊，品种这么多，要准备多久啊！”
“还好吧，分量都不大，而且有柯赛特帮忙，很快就搞定了。喏”，山治对着牛排努努嘴，“这是最后一道菜。”话音刚落，他收手放下汤匙，摸出烟点燃，深吸了一口，“完成了。话说……这厨房还真好啊，够大。而且食材也很充足，呵，这就是王室的优势么？”
零玖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讽刺，顺着他的话头又起了戏弄之心，“动心了吗？你回来的话这厨房就任你使用了哦？”
“谁要啊！要不是船上的厨房被路飞烧了，会修船的家伙又不在这儿，谁要来这鬼地方做饭啊！”
“的确呢。这是个鬼地方。”这个根本就不是“家”的鬼地方。
两人陷入沉默，略显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散。零玖望着桌上的菜肴出神，山治有些任性地不再开口，直到抽完手中的烟，“呐，零玖，你喜欢吃什么？”
“我？……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山治望着眼前略显讶异的姐姐，“路飞说要办宴会，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菜。你也一起来吧？”
“……可以吗？”有些犹豫。
“路飞说你曾经救了他一命”，不安分的厨师像是在掩饰尴尬，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，“所以……在各种意义上，你都要来。”
零玖看了山治一眼，揣度着他话里所谓的“各种意义”。然后她笑着应承道：“那好哦，黑咖啡和奶油蘑菇意面，可以吧？”
“简单，没问题！”山治爽快地掐灭烟，从菜篮中捞出三个白蘑菇。
零玖望了会儿山治忙碌的背影，转身向门口走去，“柯赛特，陪我去酒库拿酒吧！空手去蹭饭可不好呀！”
“……啊，是！”
“开宴会咯——！”路飞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宣布宴会的开始，“啊！山治的饭好怀念啊！”
“是啊，尤其是和你做的那个紫色咖喱对比一下”，娜美笑着酸路飞。一旁的加洛特嚼着胡萝卜眼泪汪汪地看向娜美，“娜美别再提那个咖喱啦！”
“吵死人啦！才没有那么难吃！”路飞口中塞满了肉说得含糊不清。默默啃着羊排的佩德罗一边听一边冒冷汗。
“路飞先生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？”布鲁克啜着红茶淡淡地说。
“嗯——？”船长的脖子向右折成了直角，脸上写满天真的困惑，“什么？……”
山治重重地叹了口气，“唉……布鲁克，你和路飞这个笨蛋说话这么拐弯抹角的有用么？他听得懂就怪啦”，而后，他拎下叼着的香烟，右手拿过醒酒器给众人一一倒满酒，再转向路飞，认真地说，“船长，虽说现在全团人没到齐，但是我们也得欢迎下甚平上船啊。”
“对哦！”船长恍然，一脸赔笑，“嘻嘻嘻，对不起啦甚平”，说完伸长手臂将酒杯举至人群正中，“大家干杯！欢迎甚平啦！”
桑尼号的餐桌热闹如往常，乔巴兴奋地啃着巧克力蛋糕，吃得满脸黏糊糊。离开巧克力小镇的时候，他站在船尾眼泪汪汪依依不舍了好久。
零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巴，想起他在婚礼上跳上桌子给自己塞耳塞的可爱姿态，不禁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。坐在旁边的山治闻声，一脸疑惑，侧身在耳边询问，“怎么？不合你的口味吗？”
姐姐一惊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没，抱歉，刚刚在想别的事”。说完立刻拿起一旁的叉子轻轻卷起面放入口中。刚一入口，浓郁的奶油香便缓慢而有力地在口腔中漫散开来，酱汁里的蘑菇处理得恰到好处，Q弹又不突兀。爽滑的面条在咀嚼的过程中逐渐散发出小麦的香气，与口中层叠的奶油缠绵交错……“诶——不错！很好吃！”
“是吧！”山治喝着咖啡笑得一脸得意，“好吃吧！待会儿再喝点咖啡，可以清除奶油的黏腻感。”
零玖吃得斯文，举止间透露出的教养在这个空间有点格格不入。山治撑头斜看着，已经有十三年了啊。他想起刚到奥比特号上的日子，每天虽然过得辛苦却难得安心。一开始连削土豆都不会，双手全是细细密密的刀口，洗盘子的时候蘸上洗涤剂会钻心地疼。闲来山治会看看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，像男子汉炫耀伤疤一样莫名自豪，又会想起零玖背着急救包帮自己包扎的场景，顺带着还能想起杰尔玛的地牢的霉味。再后来，那段回忆渐行渐远，眼前的姐姐像是被藏起来，藏在了脑和心的最深处，和妈妈一起。
零玖慢条斯理地吃着，吵闹的餐桌到她这儿像是形成了一道结界。神情温和，看得到有一丝幸福流露，却又冷漠。
“嘁——”，山治终于按捺不住，“这儿和那里不一样，没必要端着架子啊！”——心是好的，出口的话却不顺耳。是想让她放松一点，再多一点人气儿，连布鲁克这个死了这么久的老人都比眼前的姐姐有温度，像个“人”。
被打断的零玖满眼不解地抬头，嘴里还有一口面没咽下。其实也不是在故作姿态，而是一直如此生活过来。热热闹闹的餐桌对自己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，不知道怎么融入，于是只好保持原来的样子站在外面看着。不过仅是看着，就足够欢喜了。而且，这面是真的好吃。
嘴里的面刚咽下，正打算开口回应的当儿，眼角余光瞄到有东西飞过，同时响起的还有路飞的声音，“山治姐姐你吃得好慢啊！吃不完的话就给我吃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呢，快要够到盘子的手就被眼疾手快的山治一把摁下，“喂！臭橡胶，对女士老实点！料理台上还有你的肉，今天做了三大份，全是给你的！”
“啪——”，路飞收回手笑得满脸都是牙，“你早说嘛！”
“喏——”，山治回过头，“看到了吧，在这船上，像你那种吃法可是会饿死的。”
零玖抬眼看着在桌面上方凌乱飞舞的食物，碗碟餐具相互碰撞发出并不美妙的声响，恐吓路飞的话语此起彼伏……再后来路飞拿起筷子架住嘴唇和鼻孔，乔巴有样学样开始站在餐桌上跳舞。加洛特、佩德罗和甚平划起了拳，骷髅先生拉着小提琴悠悠地唱起了歌。
山治前脚起身去收拾碗盘，娜美后脚就在他的位子坐下。她端着酒笑眯眯地凑近零玖，说：“山治姐姐，谢谢你带来的酒，不愧是王室的美酒呢！”
零玖是聪明人，这么机灵的娜美特意凑过来是何用意，她心里大致也明白，“你喜欢就好哪，山治叫我一起来的时候我有些犹豫，在想会不会打扰到你们。然后想着空着手来太过失礼。”
“这么好的酒，那个嗜酒如命的剑士不在还真可惜呢”，娜美喃喃道，接着又说，“打扰倒是不会啦。只是这乱七八糟的餐桌你不习惯吧……”
零玖知道娜美在指什么，“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地方……我并没有那个意思。只是一时还无法融入你们”，像是在担心说得还不够明白，又补充道：“相反，很羡慕你们啊，可以这样开心热闹地吃饭”。
“多亏了山治啊，吃他的饭会觉得幸福”，两支酒杯相碰，娜美抿了口酒后继续说，“这之后，山治姐姐有什么打算呢？如果你们要回北海的话，明天我们的航线就会不同，便再没有一直跟着的理由吧？”
“你是山治的伙伴，所以叫我零玖就可以了哦……至于什么打算啊”，零玖又喝了口酒，“嘛……谁知道呢，看情况而定吧。
“不过”，她顿了顿，眼神突然坚定起来直视娜美，“请放心哦，我们不会再妨碍山治了。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多麻烦，之前让你那么害怕伤心，真是非常对不起。”
娜美又想起那个恐怖的深渊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，真的，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。她看向零玖，紫色的眼眸像是一汪深潭，看似波澜不惊，却满是挣扎。不知怎么地，娜美放下酒杯，轻轻拥抱了零玖。
山治站在水池旁清洗盘子。厨房虽然被烧了，但幸好清洗台还能用，要不然抱着碗碟去主堡里洗，想想就觉得尴尬。
零玖走进厨房的时候，听见山治在哼歌，曲不成调的，听不出他在唱什么，不过似乎有点像刚刚骷髅先生拉奏的曲子。
洗盘子也这么开心。零玖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。想起之前那个一直黑着脸的弟弟，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“山治”，开口打断他，“你的伤，好点了吗？”
叼着烟的弟弟转头应和，“全部痊愈了哦，毕竟我们有个好船医嘛。”
“乔巴可真能干呢。”
“你好像很喜欢乔巴哦”，山治笑道，“刚刚看着他你都笑出声了，真少见啊，大小姐那样笑出来。”
“哦？又开始酸我了？”零玖笑着摇摇头，“没办法的吧，毕竟是王室……”接下来的话零玖没说，山治也不搭腔，两人之间又开始诡异的沉默。零玖有些厌烦了，主动转移话题，“和我说说另一些人吧。‘草帽’海贼团原先有九个，加上新加入的鱼人族是十人，还有四位呢？你的伙伴，他们是怎样的人？”
山治觉得有些没趣儿，“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，再说你不是看过我们的报道和通缉令嘛……”话虽这么说，但他也没停下，重新打开龙头开始洗盘子，一边洗一边念叨，“另外四个啊，首先当然是小罗宾啦，就是那个超厉害的考古学家，她又聪明又温柔，而且特别坚强……”
山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。零玖不禁哑然失笑，想着自家的弟弟啊，说他成长许多这话，可能是说早了。
罗宾的故事说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吧。从阿拉巴斯坦到水之都再到司法岛，这段事零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，也就是在这之后，山治的通缉令才公布。父亲当时交待海军总部去寻找。他想将影响降至最低，动用最小的力量将山治带回来，于是把自己也派去跟着海军，说是见到山治的时候可以靠着姐姐的身份晓之以理，免得动武闹得难看。
海军每天都会向自己汇报进展。用手绘的通缉令寻人并不容易，但看那眉毛、发色及名字，九成九是自己的弟弟不会错。那时的零玖压力很大，每天提心吊胆，只能找艾波妮诉苦。
索拉过世后，艾波妮就成了零玖的贴身女婢，在某种程度上，她承担了“母亲”的角色。那时候，艾波妮看着独自苦恼的零玖会安慰她说：“大小姐，没关系的，山治少爷一定没事的，他吉人自有天相，而且王妃大人会在天上守护着他。”
如此苍白的安慰没想到到最后竟成了真。拘捕“山治”的那天自己也去了，最后抓出的是一个叫迪巴鲁的人，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，长着一副好笑的脸，所以零玖在现场很开心地被逗乐了。
“那另外三个伙伴呢？”山治洗完最后一块盘子，零玖趁机打断他。
“哦！然后就是乌索普了”，说着又转身去拿酒，“酒还剩一点，我们一起喝完吧。”
山治拎着酒和两只高脚杯，好整以暇地带着零玖走进主舱。打开灯的一瞬，巨大的水族缸映入眼帘。“很棒吧！我们团的船！”山治对着满脸惊奇的姐姐又露出了骄傲得意的神色。
“诶，很棒，没想到船里还有这么棒的水族缸”，零玖抬眼打量着主舱，到处摆放着鲜花，还有暖和的地毯和松软的沙发、放了各种杂志的书架，搭配着橘色的灯光，零玖想，这或许就是“生活”的面目吧。不是冷冰冰的富丽堂皇，也不是刷着符号与数字的、泛着汽油味儿的机械物。
“嘛，刚刚说到了乌索普”，说着帮零玖倒上了酒，“他是个长着奇怪长鼻子的家伙，特别好认，香波地岛之后再见面，他壮实了一大圈，以前可是瘦弱的家伙呢。
“他是个发明家，脑瓜子特别灵，娜美的那个厉害的武器就是他捣鼓出来的。还是个百发百中的狙击手，司法岛的时候‘嗖’的一下就把世界政府的旗打穿了。
“还爱骗人，平时和路飞、乔巴总闹腾在一起，特别逗。”
山治带着笑容一个劲儿地说，零玖静静地听，脑中调出看过的关于“草帽一伙”的一切信息和情报，慢慢拼凑起更完整的关于乌索普的形象。
“再来就是弗兰奇”，说完他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，接着又点燃一支烟，“是个变态，我们船的船工。他是个人造人，超级厉害的发明家，未来绝对能超过贝加庞克，这艘船就是他造的。以前受过伤，改造修复之后身体一部分是钢铁。特别爷们儿，讲义气，很靠谱。”
“人造人……钢铁……还有贝加庞克”，零玖皱着眉头重复着，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。然而，山治还是听见了。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零玖一眼，吐出一口烟，旋即转移话题，“接下来就是索隆……”
“罗罗诺亚•索隆……”像是想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，零玖急忙接话，“就是那个‘东海魔兽’吗？传闻中的剑士？”
“嘁——”，眼前叼着烟的男人瞬间收起笑容，露出不屑的神色，“什么魔兽啊……不过就是个爱迷路的藻类，仅仅这样而已。”
“哦？”听出端倪的零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，“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吧？”
“什么啊！我怎么会和那个路痴绿藻头关系好！”眼前人开始炸毛了。
“真是言不由衷呢你”，山治被零玖的笑容弄得浑身发毛，“听娜美说他很喜欢喝酒，明天我再拿点酒过来吧，专门留给他的。那里的酒可都是上好的佳酿哦。”
“何必做这些啊，真是的”，这么抱怨着，却也没推辞拒绝不是？
“话说……比起我来，你更加言不由衷吧……”零玖觉得，也就一秒钟吧，弟弟的眼神就变得锐利无比，像刀一样。
经不住如此的逼视，她下意识地低下头，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，一时有点语塞。
山治不催促也不说话，他轻轻移开视线，看向水族缸。正巧一只团扇鳐游过，对着他露出肚皮，展示出乖巧的“笑容”。
闹腾一晚的众人估计都睡下了，桑尼号显得格外安静。仔细听还能听到鱼儿游动的水声，还有门外的橘子树随风而起的沙沙声。黄色的灯光照得人懒懒的，身边低头静坐的女人穿着一件绸制连衣裙，暖黄的灯光夹杂着水族缸投射出的水色，在她的身上波光粼粼。
“姐姐”，山治轻轻地开口，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，喉咙有些干涩，“谢谢你了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，甚至有点别扭，眉头蹙在一起。他简单回忆了下，长这么大貌似第一次叫零玖“姐姐”吧，而如今说出口的“谢谢”二字，沉重到让自己有些气闷。
声音不大，但是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下，这话零玖一定听进去了。山治这么想着，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地等着零玖的反应。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，他们之间这么矫情的话语和气氛总归有些奇怪，再想到之前零玖一再表示“并不会再帮你”、“别再有额外的期待”。
零玖仍旧没反应。山治以为和之前一样，她会抬头说一些嘲弄讽刺的话，然后自己顺势笑笑也就过去了。他们确实是亲姐弟，言不由衷、死撑嘴硬的性格着实太像。他记得在蛋糕岛的医务室，眼前人噙着泪对自己说“所以你才如此善良啊”的时候，心脏重重地震了一下，感受到微妙的钝痛感。在东海的时候也是，当时还比自己高的她和自己说“要做个男子汉”以及“永远不要再回来”。那时候她也哭了吧，和自己一起，哭得满脸脏兮兮的。
离开之后，也的确没想过再回来。如果不是那些破事儿，这句“谢谢”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。
山治的思绪被打断，因为零玖的双肩不自然地颤了颤，之后她把头埋得更低，指节用力到像是要把酒杯折断。他突然想伸出手去拍她的背，刚要伸出去，只见她突然仰起头，张着嘴深吸一口气，再重重呼出，然后重复。山治看着零玖，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像极了一条搁浅的鱼。他还想伸出手轻拍她的背，但这回不知怎地，手就是伸不出去。
过了一会儿，大概也有一分钟吧，零玖快速地回复常态，带上惯有的笑容，转向山治。还没开口呢，山治连忙打断她，“好了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，不要太期待太感激那一次只是凑巧是吧，我明白了，好了好了，不说这个了。”
零玖看着有些不耐烦的山治笑得更开心了，“知道就好！突然这么肉麻吓死人了。再说了，对着我这样一个被改造过的怪物叫‘姐姐’、说‘谢谢’，你不觉得别扭吗！”
“你才不是怪物！”山治突然提高了音量吓住零玖，“那个又蠢又坏的大叔才是怪物，你还有他们……甚至他们三个都不是！尤其是你啊！别再这么说自己！”
“那你说我是什么！”一向冷静的零玖突然激动起来，假意的笑容也挂不住了，“和你的伙伴一样，被改造，皮肤是钢铁，但是我还以毒物为食，双手沾满血！我连说自己是‘变态’都不够格啊！”越说越激动，她甚至放下酒杯，报复似的掐自己的双臂，“根本就是怪物”，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明明有能扯开牢笼的蛮力，用那样的蛮力掐自己，也不觉得痛……就算不是怪物好了，但那也不算……”
“别说了！”零玖霎时停住，因为她感到眼前的弟弟是真的生气了，气到差一点就能冒出火来，“别再说了！接下来的话，一辈子都不许你说出口！你不能这么说自己！
“没有你的话，我至今还会在那个满是霉味的潮湿的地牢里。啊，不对，我可能早就被他们打死，尸骨无存。
“没有你的话，我不可能遇到哲夫，得到深刻的爱，成为厨师，遇到这全天下最好的伙伴。
“而你呢”，山治突然说不下去了，喉头发紧，鼻腔泛上来一阵酸，他张开手撑住额头，用拇指和中指重重地揉太阳穴，闷闷地说：“我得到了爱、自由和救赎，而你却一直在地狱里。”
再怎么像鱼一样大口呼吸都没用了，压抑不住了，心底的那座火山彻底爆发。所有的爱、委屈、庆幸、痛苦、自豪与耻辱，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，那些零玖本打算藏一辈子的情绪，随着滚烫的熔岩迸射出来，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肆意流淌游走，灼得生疼。
眼泪涌出来，像新泉一样，如何也止不住。大颗大颗的泪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手背上、膝盖上，零玖觉得痛了，夹带着酸涩的痛。她想起来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痛，就那么一次，她一边痛着一边喊，“海那么大，你一定能找到善待你的人”。后来每每想起，她总觉得难过，自己多想成为能够堂堂正正善待弟弟的人啊，不用偷偷摸摸地，而是光明正大地、满心自豪地爱自己的家人。
山治看着哭得浑身发颤的零玖，终于伸出了一直想要伸出的手。
零玖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，像是把这十三年来积攒的眼泪一并倒出来，哭到最后觉得自己真变成了搁浅的鱼，喘不上气，并且快要脱水而死了。
山治一下一下地抚着姐姐的背，帮她顺气，等她从啜泣中缓过来。他还有很多话想说，却找不到出口，对姐姐的记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鲜活，她的言不由衷与关心，她的忍耐与辛苦，还有她的耻辱，长大后的自己比从前更加明白。纠缠在一起的感情把他的心拧成一团乱麻。
零玖慢慢缓过来，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，接着停下山治抚背顺气的手，俯身将脸深埋进双膝，默默倒数十秒，“十、九、八、七、六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”，好了，满血复活。
她抬起头，正了正身子，转向山治，带着从没有过的郑重神色，开口说道：“山治，我想成为杰尔玛的国王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惊得他连烟都叼不住了，“零玖！你到底在想什么！你难道还要继续待在那个鬼地方吗，就为了那种东西？！”
“山治”，弟弟的语气中满是不解和愤怒，“冷静一点听我说。我说过的吧，我被改造成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……”
“可是那个大叔已经疯了，就是个糟老头了！直接把他丢进海里喂鱼就好了！这样你们就都自由了！”
“的确，而且就算他没疯，他也做不成国王了。全世界的大人物都看到他在婚礼上涕泗横流的丑态了，杰尔玛的国王在那一刻已经死去，这个罪恶之国也没了。
“但是，柯赛特和艾波妮，她们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这么多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女婢、技师，还有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克隆兵……你说我不是‘怪物’，那么他们也不是……杰尔玛就是他们的立身之处，不能把他们舍弃。”
听零玖说完这番话，山治的怒气基本散干净了。他顿时觉得累，从头到脚的累。他前倾身子，用双肘撑着膝盖默默抽烟，抽了一支又一支，直到抽完随身携带的全部香烟。而后，无力地开口，“那他们三个怎么办？尤其是伊治那家伙，他把自己当国王的吧，你抢他的位子，他会气到跳脚的。”
“和我相比，与其说他们被改造成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，倒不如说他们被改造成‘唯强者而尊’、对‘力量’的无限崇拜”，对上山治略显疑惑的眼神，零玖继续说，“因为除了‘开怀大笑’这种正面的情绪以外，所有属于人类的美好的感情都没了，包括对父母的爱和敬意。
“只不过在婚礼之前，父亲……那个人”，零玖皱着眉改口道，“那个人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一直以来是支配者，对他们来说是强者，所以才会听他的话。
“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。他丑态尽显，就是个懦夫，所有的崇拜都崩塌了。”
“但是，伊治的问题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关于这个国家和那个疯子的话题总让山治吃不消，“我的意思是，那个疯子无法再控制他，那么他更不可能乖乖就范啊？”
这时，零玖朝弟弟眨了眨眼，露出一抹狡猾的笑，“你还记得吗？从小的训练和测试我都是第二哦。”
“所以呢，他是第一，就表示他更不可能听你的啊！”又开始炸毛不耐烦了。
“你想过吗？第二的好处，既不露出全部底牌、尽露锋芒，又能把对方看得一干二净的好、处。”最后两个字，零玖特意放慢语速，靠近山治的耳朵说得抑扬顿挫。片刻，巨大的声响穿过耳膜在山治的脑中炸开，他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对上零玖狡黠的目光。
“——就是这么回事，所以我能成为国王”，零玖抢先山治一步继续把话说完，“之后杰尔玛会变得不一样，我们仍旧是王族和雇佣兵团，但是绝不再打罪恶之战。就像你们所做的一样，杰尔玛不逊于人的战力也可以给人带来福祉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呢……”山治仍然有些挣扎，理智上他明白零玖做的是最正确的决定，但他始终觉得……心疼。对，就是心疼。那种名为“心疼”的情绪搅得他甚至有些反胃，“继续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生活……”
说到这个，零玖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坚决了，“我说过的吧……”，语气听上去有点落寞和动摇，“我的手已经不干净了。文斯莫克之名是耻辱，是罪孽，逃避不掉的话就只能背负起来，去偿还。
“再说，我还得看着他们三个呢。那三个笨蛋空有一身危险的武力，只服从比他们强的人，如果我不镇着他们，会出不少乱子的。他们，毕竟是我的弟弟啊……”说到后来越来越小声。其实对这样的未来，她并没有什么多少底气和信心。
这时，山治立刻接过话，“是啊，他们和我一样，都是你的弟弟。能够被你守护，非常幸福！”
听完这话，零玖的鼻子又酸了，她当机立断地一拳打向山治的臂膀，“说什么呢！混账小鬼！凭什么要我守护你们啊！我还要出海追求爱情结婚呢！你们这几个混蛋趁早滚出去成家立业，赶紧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！”
“我可是未来海贼王的厨师哦，还不够顶天立地吗？”山治说着张开右手握住姐姐靠在自己左臂上的拳，“杰尔玛的新国王，未来就靠你了哦。”
“臭小鬼，我本想着明天开始往北海走的，但是既然你说要我守护你”，山治顿时觉得眼前的人从鱼变成了一只狐狸，“我决定了，继续跟着你们，和你们一起去和之国。”
“哈？？？”气到有点想扶额，不可置信地回嘴，“你想干什么啊到底？跟着我们去和之国算什么事儿啊？”
“怎么？不好么？”零玖轻巧地挑挑眉，带着挑衅的神色，“你们没厨房可以用吧？海贼王不能饿肚子的吧？这可是你作为厨师的职责哦。
“而且，虽说没你们那么强，但也别小看杰尔玛的战力啊，凯多可不好对付……
“你就安心做未来海贼王的后盾，然后我做你的后盾，这样多好。”
说完这话，零玖便丢下满脑子凌乱的山治起身往外走。踩上桑尼号平整的草坪的那一刻，她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奔腾，不知是不是错觉，她甚至感觉到坚硬冰冷的肌肤变得柔软温热。
抬眼看看大海上的星空，她轻轻一笑，“再说了，我想亲眼看看索隆。”
